王纯就跟着谭马走了。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稍微高大一点,稍微英俊一点的男人,王纯会断然拒绝的,但谭马不同,瘦瘦小小的他仿佛没发育成熟的儿童一般。这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性别。
“饭局”只有两个人,王纯和谭马。交谈中,王纯还得知了谭马已有家室,而且他与他的“家室”关系恶劣。即使年轻,王纯也懂得,当一个男人向你诉说他婚姻的不幸时意味着什么。因而,当谭马进一步邀请她饭后散步时,她婉辞了。她说她想写封信。
“可否问一下那个幸运儿是谁?”谭马醋溜溜地问道。
王纯愣了一下,笑了:“我爸妈。……我到这来还没告诉他们呢。”
谭马释然了:“我说呢,看你也不至于那么轻浮。……你写信,我等你。”“不行,八点我还要陪方总跟西来塞公司的人谈事儿。”
“什么事儿非得让你陪!这简直是以权谋私!王纯,咱自己心里可得有点数!”
王纯觉着谭马很可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犯错误的都是大人。”谭马板着脸道。
晚上八点半,王纯拎着方总的包,跟方总一道与西来塞公司的杨台先生在一家大饭店的咖啡间里准时就坐。寒暄落座后,方向平许久一言不发,他右手食指、拇指捏着那柄细长的淡绿色咖啡勺,聚精会神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咖啡间回响着美妙的钢琴声,但在王纯的感觉中,四周却充满了寂静无声的压力。这正是方向平引而不发的沉默造成的威慑力量。西来塞公司的杨台果然沉不住气了,在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时不时瞟方向平一眼。终于,方向平松开了手中的咖啡勺。杨台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方向平抬起头,直视着对方开口了,一字一字地。
“杨台先生,请转告贵方客户,钟锐先生只为本公司工作,什么地方都不去,尤其是,不去外国公司。”
“方先生,请转告钟先生,薪水、待遇我们都可以商量。”
方向平突然变了脸,拿起杯子往桌上一顿,深棕色的液体由杯中溅出,飞落在雪白的台布上,洇出大小不一的圈圈点点:“没商量!而且,以后也不许你再找钟锐,否则,我绝不客气。”
对方被这意想不到的一棍打懵了。两小时前他接到对面这个人主动打来的电话,自称他是钟锐的经纪人,约请他今晚马上见面谈谈,态度热情诚恳、彬彬有礼。他推掉跟别人早定下的事情来赴这个约会,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露出这副嘴脸。一种被戏耍、受侮辱的愤怒使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他“你”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恢复了语言功能,“那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联系,还要……”他又没词了,把手一扫,“还要约我来这里!”
“为了能当面警告你。”
“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汉奸!”
回去的路上,方向平对王纯说:“今晚的事,这所有的事,你不许跟钟总露出一个字。”稍停,他又道:“我们不能让他为这些事分心。”
他是对的,至少在这件事上。王纯重重地点点头。(二十)